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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哲:人工智能时代的理智主义” 讲座综述

 

  2020年10月23日晚19:00-21:00,由北京大学外国哲学研究所、北京大学哲学系外国哲学教研室联合主办的“哲学与现代世界”系列线上讲座第二季第六讲准时开讲。这次讲座由北京大学哲学系长聘副教授刘哲老师主讲,北京大学哲学系长聘副教授王彦晶老师主持。讲座题目是“人工智能时代的理智主义”。

 

 

  刘哲老师此次的讲座主要包含五个部分:(一)机器人时刻;(二)关于他人的迷思;(三)身体表达中的他人;(四)空心化的算法;(五)结论:孤独的爱。

 

  讲座开始之前,刘老师首先介绍了讲座的背景:(1)讲座所展示的研究是在现象学理论背景下的生成主体性理论框架内展开的。(2)这次讲座希望向听众展示哲学和科学之间的关系。从哲学史来看,这项工作从十九世纪下半叶便展开了,但在中文世界中遭到了忽略。(3)这次讲座也希望启发听众对哲学和我们所处的技术时代之间的关系进行反思。

 

  在讲座的第一部分“机器人时刻”,刘老师通过三个人工智能产品的使用体验案例来展示出“机器人时刻”的到来。“机器人时刻”指的是我们对于人工智能产品的情感的接纳(readiness)或依附状态, 并视其为伴侣、朋友等等,即使我们知道这些无生命者无法回应我们的情感。

 

 

  在“机器人时刻”,机器人被使用者视为一个“他人”。由此刘老师展开了讲座的第二个部分:“他人的迷思”。刘老师首先对“他人”问题进行了现象学的刻画:(1) “我” 这个词如何可以成为复数的?(2)咱们如何形成关于“我”的普遍性观念?(3)我如何可以谈论一位不同于自己的另外一个“我”?(4)因为意识原则上并且基于自我认识以“我”的样态实存,它如何成为通过“你”的样态并由此在“咱们”的世界中被把握?(5)如果他人的身体构成其行为的载体,那么身体这个空间对象如何成为表述一个实存的痕迹? 

 

 

  紧接着,刘老师通过本体论的和知识论的两个迷思指出“理智主义”面对“他人”问题的局限。就第一个迷思而言,在传统的笛卡尔主义的“理智主义”框架下,他人和自我的身体都蜕变为认知的经验对象。隐藏于身体中的“意识”无法成为经验对象,由此沦为孤独的纯粹的“自为存在”,因而同“他人”一起从世界中被抹掉了。而在知识论迷思中,由于我们无法直接体验他人的体验,因此传统理论采取了“类比论证”的策略来得出对“他人”的认知。这一策略预设了两个条件:(1)他人情感表达和我自己的可比较并且等同,(2)我的表情和我的心理事实之间的准确关联可被建立。刘哲老师提出了三个反驳:(1)他首先引用了现象学家马克斯·舍勒(Max Scheler)的批评表明:类比推理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循环论证, 通过类比对他人形成的认知恰恰是推理的预设而非推理的结果。(2)这一模型预设了过高的智力要求,与现代发展心理学的研究不相符;(3)同时,它低估了自我意识的困难并高估了直接经验他人的挑战。

 

  刘哲老师认为,为了解决以上指出的两个迷思,必须要对“身体”概念进行重新思考。借助梅洛-庞蒂(Maurice Merleau-Ponty)的现象学理论,这一反思在讲座第三部分“身体表达中的他人”得到展开。首先,重建他人实存的本体论条件是主体的具身化。身体不只是在物理因果关系中的物理生理实在,而且是现象身体或者体验身体。基于结构论自然主义,心灵和身体的差异含义实质上是被整合环节和整合整体之间的差异。由此,重建他人实存之可能首先依赖知觉经验的前对象性特征以及知觉经验中的视角特征,而我们的知觉经验是基于我们体验身体之“身体图式”(schéma corporel)的统一而生成的。

 

  对于知识论迷思,刘哲老师认为,重建“他人”实存的知识论条件在于“个体化论证”。梅洛-庞蒂的现象学策略是在自我意识统一中嵌入他人之差异性,使之成为内在自我深处的隐秘分裂。借助这一理论资源,刘哲老师指出,单纯的具身化恰恰是对经验个体性的取消,由此导致了自我以及他人的差异关系的同时消解。如果个体化构成重建他人的充分条件,那么我们就必须把知觉经验个体化和客观主义造成的唯我论相区分,知觉经验个体化建立的唯一可能方式就是自我和他人同时获得构建。

 

  在讲座的第四部分“算法的空心化”,依据第三部分的对身体和知觉经验个体化条件的讨论成果,刘老师通过四个命题来刻画把人工智能体视为“他人”的哲学条件:(1)他人的本体论和知识论条件在于主体之具身化;(2)具身化及其蕴含的结构实在性使具身化主体的受动性摆脱了物理因果必然性;(3)具身化主体的自我意识构成基于对受动内容的内在化(reprise);(4)具身化他人主体成为主体性自我的内在构成条件。   

 

 

  然而,人工智能无法满足上述条件,因此不能够成为另一个“他者”或“我” 。算法包含两个理智化假设的理论前提:(1)恒常性假设:将知觉假设为孤立和点状的感觉(sensation)(2)为了最终把握知觉对象,理智活动(判断及推理)需要被预设为对纯粹感觉的理智连接。针对前提(1),刘老师指出,根据格式塔心理学的研究成果,图形-背景结构才是知觉经验的最小单位。针对前提(2),刘老师认为,心理学以及哲学中的“恒常性假设”恰恰把意识活动的结果作为理解意识的前提。刘哲老师举了格式塔心理学家马科斯·韦特海默(Max Wertheimer)对“自然数列前项和公式”的建制机制的说明,来解释算法生成的意识经验。这表明,理智化并不是知觉活动的条件,它无法穷究我们的知觉经验本身。理智主义恰恰基于本原性知觉结构的忽略,这是算法“空心化”的根源所在。

 

  根据以上讨论,刘哲老师进一步指出,机器人时刻所蕴含的“算法的空心化”及其伴生的人类单向情感执着,根源于人类理智的普遍必然性诉求以及理智自我的自我满足或自我封闭。在我们与人工智能体的交互关系中,后者“行为”的意义只是基于我与他人在相同情境下的交流行为的理智化。由此,我们和人工智能体并未构成真正的“他人”关系。他人陌生性所构成的主体自我意识之内在裂痕,在奠基人工智能体的“理智主义”模型中被彻底排除了。

 

  作为结论,刘哲老师认为,“机器人时刻”昭示着理智主义主宰人类生命的开始。他向听众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虽然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无法也无需避免,但是否需要沉溺在理智主义温床中不可自拔地孤独一生?

 

  在讲座结束后,王彦晶老师对讲座进行了点评,并代表观众就智能和具身化的概念、人工智能技术的特殊影响、人工智能体的道德地位、知觉和观察之间的差别、语言和身体的关系等问题与刘哲老师做了深入交流,刘哲老师对这些问题进行了细致的回应。交流环节结束后,刘哲老师向负责筹办讲座的工作人员和所有观众表示感谢,并请大家继续关注北京大学外国哲学研究所举办的后续活动。

 

 

 

(供稿:陈方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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